石宽以前觉着这臭烘烘的场面还挺亲切呢,现在却感觉有些讨厌了。他实在不想再跟文贤贵啰嗦,就钻进里间,找到昨晚值夜班丶这会儿正睡得香的小申,把人晃醒了。
小申迷迷糊糊的,一瞅是石宽,有气无力地问:
“队长,什麽事啊?”
“有个美差,你帮我跑一趟县城呗。”
石宽也不兜圈子,开门见山把事儿说了。
这可真是美差啊,去县城的话,可以给玉兰了买些龙湾镇买不到的东西回来。结婚到现在,孩子都快生下来了,他还没有正儿八经的给玉兰送过礼物呢。小申本来还有点迷糊的,这下子完全清醒了。他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,腾地一下坐了起来:
“去县城啊,让我去县城干嘛呀?”
“帮我买十担白灰回来,我要刷房子,刷得跟牛镇长家一样亮堂亮堂的。”
石宽一下就把买白灰回来干嘛说了,省得小申再追问。
给石宽帮忙,肯定有好处的,何况还是去县城,还能顺便玩一玩,小申那叫一个高兴,脸上都乐开了花。不过他这高兴劲儿才持续了一小会儿,就慢慢蔫了下来,有点担心地说:
“明天老爷也去县城,我跟他坐一条船去,他会不会骂我啊。”
“你去你的,他去他的,骂什麽骂啊。他要问起来,你就说帮我办事儿。”
石宽不知道文老爷也去县城,不过他心里清楚,文老爷去县城,肯定还是为了镇长的位子。牛镇长啊牛镇长,你都快下台了,还操心什麽预备连发展的事儿。
晚上吃过饭,石宽就在文家大宅门口等罗竖,两人一块儿有说有笑地去牛镇长家。
受邀的人差不多都来齐了,有德高望重的黄先生,还有文敬华文二爷,当然也少不了牛公子,基本上就是年前要捐款时请来的那帮人。
不过文老爷却没影儿,听说是腰疼得厉害来不了。石宽知道那肯定是借口,不想参与罢了。
文老爷不来,没被邀请的文贤贵倒是不请自来了。一进牛镇长家客厅,就先嚷嚷起来:
“李连长,这麽重要的会,你怎麽不叫我文贤贵呢,我可是预备连的顾问啊。”
李连长和牛镇长对视一眼,表情有点不自然,好像才想起封文贤贵当顾问这事儿。李连长反应倒是挺快,尴尬了不到一秒钟,就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,给自己找台阶下:
“瞧我这记性,一忙就把这麽重要的事给忘啦,中午我还跟镇长说,今晚的会得你来主持呢,你看这……”
主持什麽文贤贵也不明白,他看李连长双手一摊,就知道这是现编的。他不请自来就是想让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知道,他有顾问这麽个职务。所以也不生气,就坡下驴说道:
“没事没事,我就是来听听大家的意见,主持这麽重要的事,还是你自己来吧。”文贤贵今晚没戴那顶军帽,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分在两边,那绿头苍蝇爬上去,估计都得哧溜滑下来,看着不伦不类的。石宽就压低声音跟旁边的罗竖说:
“省城里的男人是不是都梳这样的头发?”
“省城里的男人见了贤贵少爷,还得问龙湾镇的男人是不是都梳这样的头发呢。”
罗竖看着文贤贵的脑袋直乐,就这麽说了一句。
两人相视一笑,就都不吭声了。
没多久,人全部来齐,李连长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,站到了屋子中央,清着清嗓子,说道:
“例位,今晚把大家请来,想必都已经知道是怎麽回事了。预备连是保护龙湾镇乡亲的队伍,如今遭到土匪的骚扰,军心动摇,还请各位各抒己见,出谋划策……”
牛公子这个人就是一身反骨,本身是出自牛镇长家的,却处处和牛镇长作对。李连长话还没说完,他就扯着嘴巴在那出言讽刺。
“兵怂怂一个,将怂怂一窝,当官的都这个鸟样,士兵们哪里还会为你们卖命啊。以我说,把预备连给遣散了,用那营房来开赌场,每天抽水,还得点税收呢?”
李连长气呀,但因为是牛公子,他也不好意思怎麽说,只得眼睛鼓鼓的瞪过去。
牛镇长可就不一样了,在这麽多人面前说这种话,那是要拆老子的台呀。他把手里的拐杖一扔,就朝牛公子打去,嘴里骂道:
“你个混账东西,谁让你来开会的,滚,给我滚远一点。”
牛公子就料到牛镇长会拿什麽东西打过来,他眼疾手快,接过了飞来的拐杖,还学着牛镇长一瘸一拐的走了两下。
“小六让我来了,他不去叫我,你以为我想来吗?真是的。”
牛镇长气得手扶胸口,好像有人掐住喉咙一般,脸憋得通红。他真怕自己也像李连长一样,被气得一口鲜血喷涌出来。他以为这种大场面,把牛公子叫回来学习学习,以後继承他的衣钵,也好有些经验。哪里知道人回来了,却是这个样子。
坐在牛镇长身旁的文二爷见状,赶紧起身冲过去,给牛村长轻轻地拍着背,安慰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