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坊民,绝大多数,基本上世世代代都在里坊的护翼之下生存,与周围的邻里,同样是延续了不知多少代的情谊,上溯两三代,大家还有着共同的祖先。
少数的例外,作为新鲜血液融入里坊,在这样的大环境下,也很容易被同化。
游民就不同了,是完全相反的另一种情况。
天涯沦落的他们,在决定一起搭伙过日子之前,各有各的跟脚,彼此既无情,也无谊。
大家能一起凑合着过,那就过下去。
过不下去,那就散伙,另觅新“伙”好了。
难道要死守着一棵树上吊死?
情感上,更不可能有任何负担。
若是因为某些人招灾惹祸,给所有人带来灭顶之灾。
不赶在散伙前将肇事者剁碎了吃掉,已经是大家顾念一场同行情谊了。
……
“我的想法是,待流云坊,还有周边那些落魄里坊迁走之后。
就近挑选一些局面较好,有过长期开荒和耕种经验,能够组织起较大规模农业生产的聚落,将他们迁入流云坊这些空出来的里坊之内。
而这些空出来的游民聚落,则交由那些局面相对较差,但又不是太差的聚落填实。
……这样逐次往下,将那些局面最差,一个冬天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的聚落,迁往那些局面更好的聚落之内安置。”
耿煊将当初经过流云坊,因为邵云涛的建议而在心底激起的一些想法透露给刘月季知道。
听着他的讲述,刘月季的眼睛越睁越大,嘴巴也一点点张开,整个人完全被耿煊描述出来的蓝图惊得呆住了。
“这其实就是一次土地资源的重新分配,尽量让更多人尝到甜头。
……嗯,都尝一点点。”
“这事小范围做一做倒也还好。
那些大人物,没有谁会去关注一群游民的动向和死活,更不会去关心游民聚落是不是换了一批人。
可若是动静闹得太大,让有心人窥见这个计划所涉及的真正人数和规模之后。
以元州现在的风气,还是很犯忌讳的一件事。
所以,整个计划,都要尽可能的低调,不要闹出大的动静。
甚至,按照我的想法,除了居中操盘此事之人,便是那些参与这件事的游民聚落,以及那些游民,都不要让他们知道全貌。
这对他们,对整个计划而言,都是一件好事。”
耿煊看向面色已经完全郑重起来的刘月季,道:
“我的需求,是想要尽可能调动更多人,让更多人都能尝到一点甜头。
可另一方面,整个计划的动静,又要尽可能的小。
而且,考虑到游民群体能够承受风险的能力本就非常低,所有的迁移调动,最好都是能够步行一到两日就能完成的。
也就是说,每个聚落的迁移距离,最远不要超过百里以上。
能够让相邻聚落之间完成接力替换的,就不要绕到更远的地方去。”
“所以,这个计划,最终能够覆盖的区域有多大?
到底要将多少聚落纳入其中?
若是有聚落不想为了这一点甜头去折腾,如何说服他们?
如此短的时间,如何获得他们的信任?
别说这些问题,对很多人来说,月露原周边,到底有多少游民聚落存在,又都藏在哪些角落,都是不清楚的。
而这些,才是这个计划是否能够落到实处,并尽快推行起来的关键。”
“还有一个要考虑到的因素,那就是整个计划不能影响到来年的耕种。
也就是说,操作此事的空窗期,并不会太久,最多两到三个月的时间。
另外,土地该翻的要翻,水渠要修的还是要修。
不能因为即将迁走就弃置不顾,将烂摊子留给别人。
这就失去了我推动此事的本意。”
“……可以说,这是一件非常费力却一点都不讨好的事情,甚至还有可能对做这事的人带来巨大的危险。”
耿煊凝视着刘月季,缓缓道:
“所以,我想将这件事交给你来操作,你敢接手吗?”
耿煊这话问出,却没有等来刘月季的回话,而是“噗通”一声双膝跪地的声音。
然后,刘月季一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。
耿煊皱眉,就想说点什么,就见刘月季的双肩忽然轻轻抽动起来。
然后,耿煊就听见,被刘月季努力压抑住的低泣声,还有一串串水滴哒哒落地的声音。
耿煊见状,道:“好好说话,你跪什么,哭什么?”
将头趴在地上的刘月季沙哑着嗓音道:
“帮主,我刘花儿也走了许多地方,见了不少英雄好汉。
可如您这般,真正将游民当人看,关心他们的生存和感受,对他们没有一点偏见。
除您之外,我就没见过第二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