撼山老道人以命换境,一脚踏入乘海一品境。
虽说只是一脚,却压得平天山道人喘不过气。
乘海境界在江湖上算得上真正凤毛麟角,北州江湖最为鼎盛时期,万人恐难出一人。
这个境界,乃是武夫心中遥不可及的梦,无数武道天才前赴后继为其折腰。
大概三十年前天玄峰出了个号称为剑而生的郭祭道,十二岁破武夫三境,十五岁入混元境,十八岁立道成就破虚境。
破虚之后他便下山,以战养剑,过往三个春秋,从无败绩。
那时候江湖人人传,这郭祭道不出意外,恐会成全天宁最年轻的乘海一品宗师。
可老天跟所有人都开了个玩笑。
余家一位白衣系剑的少女横空出世,打破所有人幻想。
余敏。
也就是林去忧的老娘。
百招之后,郭祭道断剑而归。
一夜之间,心境受损,从破虚跌至归元。
之后传言,郭祭道已疯,在天玄峰洗剑池旁,日日洗剑,任岁月蹉跎。
疯了的郭祭道,是撼山道人的儿子。
天玄峰与如今朝廷的关系如何先不论,就单说这个梁子,撼山道人绝无可能帮林去忧炼丹。
平天山顶,异象横生。
刮风下雪,雷霆滚滚,乌云中藏落雨意。
撼山道人悬立半空,魁梧身材俯视下方众生,气吞山河。
白衣飘荡在三清道观前,腰间系一根淡紫色木剑。
林去忧不知什么是乘海一品境,只觉眼前这天地异象,实在气派。
三清道人泛白双鬓纷飞,朝半空上厉声道:“郭无道,弄这么大阵仗,天玄峰这是要与平天山开战?”
撼山道人摇头,声如洪钟,目光看向林去忧道:“老道此番前来,仅是一人,与天玄峰无任何关系。”
三清道人眉头紧皱,喝问道:“所谓何求?”
撼山道人哈哈大笑,盯着林去忧,面露凶相:“报仇!”
于伯不知从何处出现,将林去忧等人护在身后,朝天上怒骂道:“郭无道,我家公子与你何仇何怨?你那不成器儿子败在我家小姐剑下,是他福气!”
撼山道人冷哼一声,杀意升腾。
林去忧皱紧眉头,与身旁的季莫寒对视一眼,对方心领神会,小声道:“估计是世子布下的眼线透出去风声。”
林去忧苦笑摇头。
世上最难参透的是什么?
顿悟修道?问鼎天人?帝皇心术?
狗屁。
最难是人心。
这撼山道人爱子心切,被京城那伙人借刀杀人,还不自知,当真可笑。
林去忧叹了口气,朝前方瘸腿老头问道:“于伯,等下动起手来,胜算几何?”
瘸腿老头白发飞舞,转头露出一口黄牙,笑道:“在平天山头,哪还轮到小老儿出手道理。”
“就是怕这撼山道人在明,又其他人在暗,出其不意者,最为致命,还得小心为好。”
身穿洗得发白长衫的魏伯文从山路中走出。
灵巧鼻尖嗅到飘散酒气,芊云兮蹙眉,嫌弃道:“喝酒了?”
魏伯文嗯一声:“喝了一点。”
未等芊云兮回话,中年读书人自觉后退几步。
林去忧看了一眼中年书生,笑道:“老先生,好久不见。”
魏伯文浅笑行礼道:“太子殿下安好。”
林去忧点头,目光继续注视半空中的三清道人。
高手过招很简单,非常简单,没有过多花哨。
能见到高手过招,很难,非常难,难如登天。
这是不可多得的悟道机会。
不远处,胖乙道人手中掐诀,额头冒汗,破例一天三算。
小青松道人语气有些急切:“如何,师傅胜算几何?”
胖乙道人摇头:“我没算师傅胜算。”
小青松道人脸色一凝,不解道:“那你在算什么?”
胖乙道人闻言,坏笑一声,不怀好意道:“半步乘海也算是乘海,可是不得多的药引。”
小青松道人恍然,随即又皱起眉头:“这等境界修士,如何能甘愿做药引?”
“这就得看师傅本事了,别忘了,师傅在山下可是号称雷鸣天师!”
胖乙道人抬高胸脯,语气骄傲,又朝三清观里瞧一眼。
此战只能拖,拖到老掌教将前面七转炼成,二对一将那魁梧老道人一身修为拉入丹炉中,为八转做基础。
原还以为能用巧劲,晓之以情动之以理,大不了用道家第一称号作为条件,换他一点真气便是。
真气没了再修便好。
可没想到这撼山老头甘愿做别人手中刀,那便无话可谈,以战止战。
胖乙道人看向不远处的年轻白衣,幽幽一叹。
殿下,山高路险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