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,病娇。
康德望着皇帝,突然有些头疼。
比最早收到那封信时还要头疼。
皇帝从容地坐在御座上,望着眼前的年轻人,表情饶有兴致。
即使身为人类的共主,绝不相信所谓命运之说,但此时此刻他也不得不感慨,人生神奇至斯,会发生的事情,谁说的清楚呢。
一两年前,康德对于他来说,只不过是个突然跳出来的蚂蚁。
几个月前,康德是他不得不关注、在意、敌视和谋划的敌人。
而现在,种种的因素竟然促成了这个结果,他已不再对这个神秘的年轻人持有杀意和敌意,取而代之的,是更加复杂的情感。
欣赏,爱护,好奇,重视,喜爱,期待,寄托。
当然,还有……
——恶意。
不过没关系,他对这一切极为坦然,需要担忧和困扰的,只有对面这个小家伙——他还很年轻,对世界上很多公道的道理不屑一顾。
“……等一下,等一下。”
康德揉了揉脑门,张开五指虚推皇帝:“让我捋捋,让我捋捋。”
“给你时间。”奥托二世优雅地回应,“不可否认,我们今天的交流,绝对是凡世最疯狂的事物之一。我想了几个月才搞清楚我想要什么,所以并不指望你能立刻接受——无论如何,康德,我很开心。”
地球人致以疑问的目光。
“只有你能理解,只有你能接受,只有你能同意……只有你配得上。”
人族的至尊傲然道:“不要让我失望。”
康德晃了晃脑袋:“你先别抒情——我从头说。”
皇帝微抬下巴。
“首先。”依然觉得很别扭的盗火者说道,“你,准备把我当唯一继承人看待,配合我收割全大陆贵族的韭菜,尽最大努力支持我对抗星宫,甚至可以把整个帝国的权力、力量和财富都托付给我,做一个最好的爹地?”
奥托二世点头道:“诚然如此。”
“然后你,不求回报——至少不求物质上的回报。你不要求权力的增大和领土的扩张,不需要我所承诺的保护和保障,不介意我把手伸进你的权力范围——妈的,这话现在听着好给啊。”
康德打了个寒颤,继续道:“总之,在这个问题上,你准备卸下作为一个合格统治者的一切自私、防备、阴险、残忍、冷酷等特质,甚至不惜让血脉断绝,也要将这个国家的一切力量都交给我?”
“关于血脉的问题上,我依然希望你能至少娶我的一个女儿,让属于我源于你的血脉流传于世……我毕竟还是生灵,有繁衍的本能和诉求。”
奥托二世微笑道:“在此基础上,我的回答是——对,我不需要任何物质上的回报,因为我已经获取了应得之赏。”
康德嘴角抽了抽:“……也就是乐子和愉悦?”
“我想我之前已经说过了,我对生灵的欲念已无需求,帝国的大权对于我来说只是负累,我这一生都在争夺、攥取、控制和剥削,现在想以普通父亲的身份享受无条件付出的乐趣和感受。”
“除此之外,我想看到一些改变。”
“改变?”
“对,改变。”皇帝的笑容染上了讥嘲,“我是至尊的皇者,当我翻阅史书、俯瞰凡世,就会发现这个世界,千百年来都是一个样子。”
“一成不变的统治、剥削、麻木、争夺、贪婪、龌龊和罪恶。”
“杀人最多的是饥饿,最惨烈最恶心的是战争,欲念横行,信念、荣誉、道德的外表下,是利益的交换、吞并和争夺。”
“无论是浑噩的贱民还是所谓的贵族,都像狗一样,可悲又无聊。”
“德鲁伊改良粮种,施法者集群开始大规模调节气候,机械傀儡参与耕作,现在的粮食产量数倍于百年之前,饥者的比例却从未降低。”
“奥法之路连年创新,但要么成为了魔法门阀赚钱的工具,要么变成了更高效的镇压武器,法术一直是掠取财富、维系暴力的工具。”
“一百年前,平民甚至奴隶都可以成为开拓骑士、改变命运,现在除了远港之外,根本不会有这种事情。”
奥托二世阴冷地笑着,仿佛在诅咒,也似乎是唾弃。
“康德,这个世界,比一百年前更烂了。”
他的语气是如此自信,康德甚至没有一丁点的怀疑。
因为毫无疑问……这个话题,皇帝是最有发言权的。
地球人望着人族的共主,叹了口气:“想不到,凡世最大的剥削者、压迫者和统治者,居然会有这样的念头,伟大思想的零星闪光竟然迸发于最不可能的那个大脑中,不得不让人感叹世界的荒谬。”
皇帝竟是一怔。
“伟大思想?”他这才回过神来,摇头道,“别搞错了,我不是你。”
“我一直认为贱民就该有贱民的样子,能种地,能做事,饿不死,遇到欺压就忍耐,遇到不公平也闭